“如果你认为从那间仓库的窗口跳出来不算偷窃的话,我可以等你的其他解释。”
伦纳德忽视了老头的笑声,一脸正经地说道。
“仓库……你是说刚才?”
她喃喃道,片刻后恍然地回头看了看,几乎笑出了声:
“那是我的仓库,我的工厂……确切说,一部分股份属于我。
“我走后门只是因为方便,对一名‘刺客’来说,从三楼跳下比走楼梯快得多。”
雪曼一边比划着说道,一边用平静的眼神看着伦纳德,那种因为表面上的尊敬而没表达出的、如同看傻瓜的目光让后者感到了一丝尴尬。
“我以为你转‘偷盗者’途径了……”他视线飘忽地辩解道,突然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关键点,“等等,你说那个‘黑熊罐头厂’属于你?”
“一小部分,大多数股份属于‘皇后’小姐。”
雪曼先是点了点头,而后纠正道。
“皇后”就是安吉莉卡,就是安吉尔,她是那间工厂的实际拥有者?我刚才还怀疑她根本不会喝这种廉价饮料……
伦纳德表情不断变幻,片刻后确认似地追问道:
“那间工厂,一周能生产,能卖掉多少瓶‘可乐’?”
他估摸着大概一两万瓶就差不多了。
“一周……我们的产能是按天算的,现在战争开始了,拜亚姆那边的糖浆供应可能会减少,产能会有所下降……一天大概三万瓶左右吧。”
雪曼斟酌着回答道。
一天三万瓶……如果一瓶能赚一便士,那一年就有……超过四万镑?
在塔罗会上,半神的非凡特性都卖不到这个价!
哪怕只拥有四分之一的股份,“星币皇后”一年在工厂上的收入都有一万镑。
大脑被这个数字所震撼,伦纳德一时陷入了呆滞状态,靠在墙上的身体也不自主直起。
掏光几乎所有积蓄买来“海之言”的他根本没法想象,刚才鬼鬼祟祟从仓库里溜出来的“星币皇后”居然是个比自己还有钱的多的“富翁”。
“是这样啊……听起来不算多。”
良久,伦纳德从嘴里挤出一句话。
“确实如此,”雪曼一脸正经地回答道,“开战后,‘皇后’小姐要求工厂的产能逐渐转向罐头食品,以便接取军队的订单,另外也为之后可能出现的物价上涨做准备,可乐的产量已经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一了……”
还有罐头……伦纳德下意识“啊”了一声,这才想起刚才那间工厂的名字是叫“黑熊罐头厂”。
他突然感觉刚刚还萦绕在口腔里略带酸涩的可乐甜味变得有点苦了。
————
傍晚,身体劳累了一天,心理上更加疲惫的伦纳德下了马车,踏入信徒日渐增多,祈祷厅都不堪重负的圣赛缪尔教堂。
还没来得及进入地下区域,他就遇到了从康斯顿返回贝克兰德的“红手套”小队三人。
他们的队长德梅尔双手将一个厚重的木箱抱在胸前,表情痛苦,似在承受极为夸张的压力,没走出多远,就将手中的木箱交给了另一位队员,后者表情郑重地接过,立即变得和他的队长一样。
这应该是那件“1”级封印物……伦纳德若有所悟,趁着德梅尔解放双手,憋得通红的脸快速恢复正常时凑上前去,低声询问道:
“康斯顿的任务还顺利吗?”
由于担心意外发生得不到及时支援,不同“红手套”小队的任务都会互相通报,因此德梅尔并没有感到意外,同样压低声音说道:
“非常顺利,我们昨天傍晚到达那里,休整一晚,今天上午就带着封印物出发,这之间没有其他意外发生……除了昨晚弗萨克的舰队。”
我要听的就是这个……伦纳德内心一喜,装出不经意地评价着:
“我在报纸上看到了,鲁恩的海军大获全胜,还抓住了一个艾因霍恩。”
“抓住?报纸上是这么写的?”德梅尔嗤笑一声,下意识转头看看身旁,发现祈祷厅内的信徒都在虔心祷告,这才继续说道,“当地的值夜者小队走出教堂时,那个将军尸体就被扔在门口,像北区那些被他们炸死的民众一样,身上没一块完整的皮肤……直到那时,海面上都没有一艘鲁恩的船!”
果然,跟老头猜的差不多……伦纳德恰当地表现出一丝疑惑,低声追问:
“到底是谁干的?”
“没人知道,有些民众目击到天空中的金色闪光,大部分炮弹因此被拦截,剩下的也都奇怪地打偏,落到郊外或无人地区,弗萨克的指挥官被人抛尸时,也有人看到天上有一道身影,似乎是女性,黑发……这种特征随便就能找出一大堆目标,根本没法确认,占卜也呈现被干扰的结果……”
德梅尔絮絮叨叨地说着,随后在队员的呼喊中接过装着“1”级封印物的箱子,缓缓向前走着,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:
“总之,我写了一份报告,准备交给大主教,他或许会上报给圣堂……但我觉得,她应该是对鲁恩,比较友善的某位半神,按现在的情况,大概率是不会,追查下去了。”
如果真像老头说的那样,女神因为某种原因无法积极回应信徒,恐怕教会确实没有能力去追查这种危害不大的目标了,何况,她很有可能就是……
想到那位在成为“金色女王”前,被海盗们传诵的那个外号,伦纳德停下脚步,目光看向祈祷厅尚未关闭的大门。
门旁因窗外绯红之月照耀而变得殷红的玻璃上,一道黑影一闪而过。
————
周六晚上,安吉尔来到了西区以最纯正的因蒂斯菜闻名的塞伦佐餐厅。
当然,没有预定,而且是以“镜中世界”的方式到来的。
停留在“金色剧场”包厢前的玻璃窗后方,安吉尔静静等待着晚上7点的到来。
今晚,她要和几位“反抗者”见一次面,确认彼此的态度和准备的程度,商量接下来需要如何阻止乔治三世的图谋。
这相当于一次战前的动员会,在这之后,包括他在内,恐怕直到行动那天才有机会再次见面了……安吉尔脑中念头闪过,突然感觉到镜中世界内部有了些许变化。
她朝灵性感应的方向看去,另一条临近的“通道”中,一道模糊的身影快速靠近,和她一样停留在玻璃窗后方,观察着外面的动静。
这位新来的魔女显然没注意到安吉尔,观察片刻后离开镜面,身影勾勒在装饰豪华,颇具因蒂斯夸张艺术气息的走廊上。
她戴着一顶随处可见的女士兜帽,遮住柔顺的黑发和大半张脸,只露出稍圆的下巴和脸颊两侧的浅窝,极具诱惑力的身材隐藏在宽大的裙装下。
这是全鲁恩都在通缉,却一直没人能找到行踪的特莉丝奇克。
见走廊上无人,她来到“金色剧场”包厢门口,犹豫地伸出手,却没有敲响房门,反而如同警惕的兔子不断四处张望,双眼闪过诡异的光芒,显然在做快速占卜。
安吉尔轻笑一声,也从镜面后方回到现实世界,让东张西望的特莉丝猛地回过头来,发现是她,才松了一口气。
“为什么在这里见面,东区不是更安全吗?”
她半是疑惑半是抱怨地说道。
“里面那位的要求,这里对她有特殊意义。”
安吉尔解释着,越过呆立在门边的特莉丝,敲了敲房门。
“请进。”
门内传来回应。
安吉尔顺势推开房门,进入了装饰有大量金色墙纸、流苏和桌椅包边的房间,不出意料发现餐桌旁已经坐了两位客人。
上首那位身穿白衬衣和修身的米色长裤,栗色长发垂在脑后,姿势放松地坐在高背椅上,蔚蓝色的眼眸看向门边,朝安吉尔点了点头。
离她较远的位置坐着身穿黑色风衣,礼帽取下放在身旁,露出黑色短发和消瘦脸庞的年轻男子,他隐藏在金边眼镜后的视线略微在门边的特莉丝身上停留,随后也看向安吉尔。
“‘神秘女王’,晚上好。格尔曼,好久不见。”
安吉尔依次打了个招呼,找了张椅子坐下,她身后,特莉丝有些拘谨地跟了过来,坐在与她相邻的椅子上,如同一位跟班。
她在门外估计没有占卜到内部的情况……安吉尔刚在内心笑话着特莉丝与在门外抱怨时完全不同的神情,就注意到对面疯狂冒险家打扮的克莱恩夸张地笑了笑,伸手摸向衣兜。
而后,他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下,对着掏出的水晶单片眼镜哈了口气,把它戴在了左眼眶位置。
(二合一,今天木有咯,正好恢复双数章节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