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后捶打着自己的肚子:“都怪我这个肚子不争气啊,怎么就不给她一副好身体!”
“娘娘,娘娘……”喜嬷嬷死死地拉住皇后的手:“你可千万要保重凤体啊,有这么多御医在,他们一定会治好公主的。”
“菩萨,菩萨……对对对,快,我要去求菩萨!”皇后踉跄着跑了两步,跪在摆放在内室的佛像面前,双手合十,虔诚地磕头,一下,一下,又一下。
“咚咚咚……”
“菩萨,您睁开眼睛看看,信女这辈子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,求求您大发慈悲,保佑我的娇儿这辈子的无痛无灾,身体康健,若是可以的话,信女愿意用二十年的寿命来换我儿的健康,求您,菩萨!”
“咚咚咚……”
皇后虔诚地磕头祈祷,说一句,磕三个头,头磕得很重,听在喜嬷嬷的心头,心如刀割。
她自知劝不动此刻执拗的皇后,只得去找人:“皇上来了吗?皇上来了吗?”
长公主每次发病,皇上都会赶来,这次,她已经派人去通知皇上了,不应该现在还没到啊!
“嬷嬷,奴才派人在宫门口守着了,皇上一来,就会知道的,您别急,别急。”
“怎么能不急,娘娘都快要疯了。”喜嬷嬷放心不下:“再派个人,去找尹公公,就说娘娘太过悲痛,请皇上尽快过来。”
“是是是。”屋内屋外的人个个都面色惊慌,如临大敌。
里头躺着的,可是璋和帝唯一的血脉,若是有个闪失……
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命啊!
太后娘娘得知了消息,也过来了,先是安慰了皇后,就问皇上的下落:“皇上在做什么?怎么还没有来?”
“皇上那边已经派人去催了,皇上应该是在忙,不然早该来了。”喜嬷嬷还在解释。
太后怒道:“忙什么忙,什么时候不能忙,这个时候娇儿是最需要他的时候,快,派个人,去请皇上来。”
“奴才这就去。”
太后踱来踱去,皇后跪在蒲团上,低声低喃,内室里不时传来太医商量的声音,其他的,就死一般的安静。
这群人,期待有个人来主持大局,可现在这个人,正坐在扁非的对面。
“药方开好了吗?我就要你师父开给我的那个药方!”璋和帝冷冷地望着扁非。
扁非放下笔,将早就烂熟于心的药方递了过去,“皇上,这药吃下去后,对男子身体伤害极大,而且药效凶险,强行补出来的元阳不能保证质量,孕育的孩子不是痴傻就是先天不良,难以成活啊!”
璋和帝扫了眼药方:“煎药,朕现在就要服用。”
他已经完全不听扁非的劝告,扁非见劝解无用,只得规规矩矩地抓药,煎药。
药罐子放在炉子上,璋和帝就这么坐在那里盯着它,看着它冒气,盖子跳上跳下,像是盯着自己的百子千孙。
他在这里安之若素,尹公公那边却要急疯了。
来一个又来一个找皇上的,后面就连太后都出面了。
“太后娘娘说了,请皇上尽快赶过去主持大局。”传话的人说完就跑了,尹公公急得热锅上的蚂蚁。
长公主命悬一线,皇上却无动于衷,安坐养心殿,跟那个大夫掰扯,也不知道掰扯什么东西。
“快快,去请皇上。”尹公公急啊。
“可是干爹,您都请过一次了啊,再去请,皇上会不会怪罪啊!”吉祥跟在后头发问。
尹公公急得赶路,不理他这么弱智的问题。
吉祥以为干爹没听到,又要再问一遍,如意连忙拉住了他:“不要问了,皇上就是怪罪,咱们也非走一趟不可。
那是长公主,皇上嫡亲的唯一的血脉,皇上也是如珠如宝般疼得,若是因为我们的不及时,而让皇上错失长公主那边的消息,皇上就不只是怪罪了。”如意伸出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。
吉祥秒懂。
尹公公在前头听到了,“他年岁虽比你小,可你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如他,吉祥,你还要多跟他学学,如意,你也多教教他。”
“干爹放心。”如意甜甜地笑道,“以后吉祥就是我的亲哥哥。”
如意拍拍吉祥的肩膀:“好兄弟,咱们在这宫里头,以后相互扶持,一块给干爹养老尽孝,等以后我们也养个干儿子,给我们两个养老送终。”
“嗯,我们相互扶持,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。”如意说道。
兄弟两个在后头低声说话,传到尹公公的耳朵里,他很感怀。
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与你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,做个伴,在这偌大的冷冰冰没有人情味的皇宫里,相互陪伴也是一种幸福!
几人到了养心殿里,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,覆盖了用的龙涎香的味道。
“皇上,长公主危在旦夕,太后娘娘请您即刻过去一趟!”尹公公在外头喊道:“皇上,您去看看长公主吧。”
扁非也听到了,看向璋和帝。
璋和帝充耳不闻,眼睛只盯着已经滚烫的汤药,眼神灼灼。
见屋内没有动静,尹公公提高了音量,“皇上,请您过去看看长公主吧。”
他撩起衣摆,跪在地上:“皇上,请您去看看长公主吧。”
身后的宫人全部都跪下,异口同声:“”皇上,请您去看看长公主吧。”
声音更响,更亮,可依然叫不醒屋子里装睡的人。
璋和帝眼睛里只有眼前的药炉,充耳不闻外头人的呼喊声,觉得时间差不多了,他回头问扁非:“药好了没有?”
扁非看了眼沙漏,“皇上,再等等,您……”
“等,朕当然要等。煎药火候很重要,多一会少一会都会影响药性。朕继续在这儿等。”
璋和帝正襟危坐,眼睛盯着药炉子,无论外头的声音喊得多亮,他什么都听不见。
尹公公在外头喊了许久,里头依然没有动静,他也没办法,让人即刻去跟太后禀报。
“不来?他为何不来?他又要吃什么药?”太后气的七窍升天,而里头的御医惊慌失措地跑出来:“太后,公主情况不乐观,不乐观啊!”
“怎么回事?”
“长公主旧疾复发,咳血之症比前几次还要严重,臣们已经施针下药了,暂时稳住了长公主不再咳血,可她现在呼吸困难,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。太后,臣们尽力了。”
太后踉跄着后退几步:“你,你说什么?”跪在蒲团前的皇后一屁股坐在地上,挣扎着爬了过去,“我的娇儿怎么了?我的娇儿怎么了?”
“皇后娘娘,您还是进去,见长公主最后一面吧。”
“娇儿!”皇后绝望地喊了一声,冲了进去。
太后也是满脸泪水:“怎么会这样,怎么会这样啊!”
内室,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来,床前放着的盆里,满是殷红的鲜血,床幔上、被褥上,都是殷红的血迹,孱弱瘦小的娇儿平躺着,喉管里发出“呼哧呼哧”的呼吸声。
一张惨白的小脸青青紫紫,眼神没有半分的神采。
兴许是母女连心,皇后一进去,长公主的目光就追了过来,“母,母,母,后……”
“娇儿。”皇后扑了过去,热泪盈眶,将长公主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,“父,父,父皇呢?”
长公主看向门口的方向,可进来的没有她想见的人,太后说:“娇儿,你父皇正在处理国事,等他忙完了,他马上就来,马上就来啊!”
长公主眼睛里的神采慢慢地消散,“母,母后,我,我是不是,要,要死了?”
“不是,不是,这儿有这么多的御医,是全大越最好的大夫,娇儿,他们会治好你的,一定会的。”
长公主摇摇头,泛黄的头发稀疏干枯:“母后,别,别救我了,我,我不想活了。我好疼,好累,好苦。”
从小,就一日三餐不离药,她吃了多少顿饭,就吃了多少顿药,一顿不落,除此之后,隔三岔五地咳嗽、吐血、头晕、发热……她的身子太弱了,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,她十岁了,都不知道外面的天空是什么样子的!
“母后,若有来世,我,我不做长公主,我只想,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,能跑能跳,身体康健。咳咳,咳咳……呕……”
皇后的衣襟前是孩子呕出的一大口鲜血,呕完之后,长公主在皇后怀里断了气,结束了她短暂又痛苦的一生。
屋内顿时响起凄厉的哭声。
而遥远的养心殿,无论外头如何哭喊,璋和帝纹丝不动,药好了,凉了,璋和帝端起药碗,递到唇边。
外头又传来哭声:“皇上,皇上,长公主,长公主没了。”
璋和帝的手哆嗦了下,汤药洒了出来,可下一刻,他还是仰头,将一碗药喝了个干干净净。
扁非站在一旁,冷冷地看着这位一国之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