峡谷间云海翻涌,旧事哪堪回首。
焦状元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到家乡,这些话他也已经忍了很多年。
今天到了最后,他还是没有走进去,和谢周在崖边说了半个时辰的话,就此离开。
谢周和焦状元去了最近的县城,七十多里。
对他们这种层次的修行者来说,如果御剑,只需要片刻即到。
对村民们来说,铺好了的路相比下依然崎岖,需要走两个时辰。
走在小城里,看着那座二层酒楼,焦状元愣了很长时间,说道:“没想到这家店居然还在。”
这是一家老店。
店面不大,收拾得很干净,虽然有些嘈杂,但看着还不错。
“这是公认城里最好的酒楼。”
凉州偏远地带,县城里也颇为贫困,所以这间酒楼不算豪华,如果放到长安,乃至显得有些简陋。
不过对幼时只来过县里两三次的焦状元来说,却是豪华到不敢想象的地步。
那时的他路过此处,闻着里面飘出来的香味,口水咽了很多次,却连看一眼都不敢。
传了几十年的酒楼味道自然不会差,客人们多是点两盘小菜,边聊边吃。
焦状元要了十斤的手把羊肉,端上来很大一盆,又要了一坛酒,一盘蒜,觉得这样吃起来才痛快,也算是弥补儿时的遗憾。
吃完羊肉,谢周和焦状元走出酒楼,在县城郊外的路口准备分别。
前方的道路边上聚集着几十个人,劈石伐木,劈里啪啦,干得热火朝天。
这些人都是附近的民工,这时候应该是准备新建什么东西。
走得近了,看到那座放倒着的巨大石像,谢周明白是要起一座庙宇。
石像明显是某个玄门尊者,头戴华冠,身披道袍,须眉浓郁,眉目和善,盘膝坐着,手里捧着一个玉如意,显得极为超然。
谢周看到前方有个衣着稍显华贵的中年男人,正和民工说着什么。
那个男人的眉眼带着疲累,气息有些虚浮,明显是刚生过一场大病。
谢周神情微异,示意焦状元稍作等待,走上前去,想要问上几句。
他取出一块令牌。
这是当初小曲救花小妖时留下的信牌,纯银打造,在不良人中位阶颇高。
前些天花小妖把这块令牌给了谢周,谢周磨去上面篆刻的小字,想着还给小曲,只不过尚未回京,也一直没有机会。
那个男人听到脚步声,回身望来,看到谢周手里的令牌,顿时认了出来,紧张到了极点,一个大礼便跪拜下去。
周围的民工不明白主家为何如此失态,不敢多说什么,纷纷跪倒。
谢周知道银牌在不良人中属于第四阶层,位同五品,已经属于极高的职级。
在朝廷划分中,普通县城的知县也不过七品而已,看到银牌哪敢不拜。
谢周说道:“不必多礼,起来吧。”
那位中年人道了声谢,起身示意民工们也都站起身来。
“不知大人有何吩咐。”中年人的礼仪无可挑剔,显然是官场人物。
说话的时候,他一直微垂着首,姿态摆的很低,语气有些紧张,却恭敬异常。
这种在官场上浮沉过的角色都很有眼力,谢周只说了一句话,他就听出了那种“长安味”,内敛自信,看似平易近人,却高居万里。
而且谢周的年龄明显不大,却能手持银牌,那么可以想象必然是京都不良人中炙手可热的角色,想到这一点,男人把头垂得更低。
“你是?”谢周打量着他。
“下官是这西岩县的知县。”中年人恭谨回答,紧张道:“不知大人?”
谢周笑了笑,看出了他的小心思,说道:“不必紧张,我只是
路过,不是来查你。”
中年人松了口气。
不是就好。
对这种偏远地区的小官来说,见着地方长官不可怕,怕的是见着不良人和内廷司,那样很可能是不知觉中被上面注意到,或者得罪了某个大人物。无论官职大小,清清白白总在少数,只要愿意查,总能查出点什么。
谢周随口问道:“怎么称呼?”
中年人说道:“下官屈泰。”
“屈泰。”
听到这个名字,谢周忽然想到了长安城内同样姓屈的屈望,那个太和元年的状元郎,三年四度升迁的官场红人,却因为自己的欲望毒杀了深爱着他的妻子,留着眼泪,悲痛地把这一切包装成追求和理想。
那位足以称得上不让须眉的楚巧巧,无论如何努力,都没能扭转她的出身。
谢周回神,问道:“泰山的泰?”
“正是。”屈泰咧嘴一笑。
谢周言归正传,看着放在不远处的石像,说道:“这是要建庙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