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他的师父也收了两个弟子。
在决战之前,师父以慑神剑作为赌注,让他们这对师兄弟进行了一场决斗。
他赢了,慑神剑成了他的武器。
和他共同练剑修行十三年的师弟彭树,在战败后死在了他的面前。
那是他杀的第一个人。他这位本代慑神
剑的剑主,剑下的第一个亡魂却是他最亲爱的师弟,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嘲讽的事情了。
数十年来,守夜人每天都在努力地遗忘当时发生的一切,他也几乎忘了个干净。
但或许是在临死前,人变得格外感性,那些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重新浮于眼前。
蔚蓝的南海。
洁白的海鸥。
远处轻快的帆船。
雪白调皮的浪花。
沙滩上光滑如镜的岩石。
海边的麻风桐和海棠果,海里的丝粉草和海菖蒲。
树晃鸟落,碧海潮生。
守夜人听到了海的声音。
他听到了师父的教诲,听到了师弟的喝彩。
随后是血。
他看到了血。
他看到自己在师父的鼓励或者说逼迫下,握着慑神剑,颤抖着将剑刃穿过师弟的胸膛。
他看到师弟挺直着腰背和脊梁,既恐惧又怅然,同时微笑着看着他。
他看到师弟倒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。
他抬起头,看到夜晚的月亮是那么的亮。
他觉得嘲讽,于是别过头去。
可他怎么都逃不过去,海上的风带着熟悉的咸,远处的海鸟群在互相梳洗毛发,绿莹莹的海藻间生长着美丽的童话。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,美好到就连师弟的血都失了味道,不觉得腥,和海融在一起,变得清爽。
他按照师弟的遗愿,将师弟的尸体焚化成灰,洒入海底。
长夜无眠,南海入梦。
原来海那么深,命那么浅。
“如果今天我没有赢,那么我就要死,我必须得死。”
守夜人微笑着说道。
司徒行策静静地看着他,说道:“你不必为彭树的死赎罪。”
“我不是赎罪,我只是去陪陪他。”守夜人脸上笑意更浓,说道:“他给我当了一辈子的师弟,下辈子,该换我给他当师弟了。”
“这又是什么狗屁道理。”
司徒行策没好气地说道:“难道下辈子我还得当你们的师弟?”
守夜人朗声笑了起来,说道:“我们才不要你,你和我俩又不是一个师父。”
司徒行策说道:“好歹是一个师祖。”
守夜人咧嘴笑着,忽然说道:“师兄,你说今天的我,能登上无双榜吗?”
司徒行策说道:“那是必然。”
守夜人说道:“那依师兄来看,我能在无双榜上排到哪个位置?”
司徒行策没有任何迟疑地说道:“第六,仅次于柳姜二人,星君,我,还有李辛。”
守夜人诧异道:“比道真还高?”
司徒行策说道:“老和尚偏安一隅,平静喜乐多年,自然不会强到哪去。”
他们口中的道真和老和尚指向的都是佛门最强者,如今少林的方丈大师。
听到司徒行策如此不客气的评价,守夜人开心笑了起来,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,说道:“倒是有些遗憾,这么多年都不曾放下心结,也不曾去到各处走走。今天倒是不得不走了,可惜连太阳都见不得一眼。”
司徒行策说道:“除了南海,这天下倒还有很多地方。”
守夜人说道:“我就不去了,麻烦师兄替我去走走,多看看。”
司徒行策说道:“好。”
守夜人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司徒行策行了个道别礼,说道:“多谢师兄,我先走一步。”
司徒行策沉默着没有接话。
守夜人认真说道:“师兄,一定要好好活着,一定不要再收两个弟子了。”
说完这句话,守夜人再也无法保持身形,跌坐在雪地上,靠着一块山石闭上了双眼。
黑市的最强者就此离去。
今后这片黑暗再也没有它的守夜人。
今后这位名为肖明远的剑客再也无需守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