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最喜欢姑姑回来了,姑姑超有钱的,会给他们买糖吃。
嘻嘻。
王一城想了想,说:“快了,往年秋收,四姐都要买点肉回来补一补。”
提到肉,他吞咽了一下口水,很快又听到闺女吞咽口水的声音。当爹的毫不迟疑的笑话闺女:“小馋猫。”
宝丫眨巴大眼睛,脆生生的反问:“你不馋肉?”
王一城直白:“也馋,大馋猫才能生出小馋猫啊。”
爷俩儿嘿嘿嘿起来,王一城:“行了,赶紧睡,怪累的,明天还得早起。我今天都装了半下午的病了,明天不能再装了……”
忧愁,人为啥要干活儿呢。
宝丫也忧愁:“明天我也要认真拿工分了,不然奶要生气了。”
“唉!”父女两个齐刷刷的叹气。
就不想干活儿!
哎呦!
别看叹气吧啦的,宝丫到底是个小孩子,很快就睡着了,倒是王一城,大概是下午装病睡过了,一时倒是不困了,他看着有点发黑的棚顶,不禁想到了上辈子……
是的,他,王一城,大概是投胎的时候喝了没熬好的孟婆汤,他记得上辈子的事儿……
田巧花看宝丫心疼,说:“刚才是给你出头的?是谁去揍了知青?”
她的手指又勾了勾。
小宝丫忧愁的叹息,可怜巴巴的把好吃的交给田巧花,田巧花拿出一颗糖给她,说:“这是给你的。”
宝丫:“……”
她的大眼睛黏在罐头上。
田巧花:“这留着过年吃,顶一个菜呢。”
宝丫的小辫子耷拉下来,田巧花飞快的抱着东西回屋,脚步都轻快了不少。这东西可不能放在小孩儿手里,他们能一天就吃光了,这各种好东西啊,得慢慢吃。
宝丫得了一块糖,其他小孩儿都没有份儿,大家羡慕的看着宝丫,绍勇凑上来,说:“宝丫,糖能给我舔一口吗?”
他也想吃!
可是他没有,呜呜。
绍勇虽然是二房的宝儿,他妈陈冬梅最偏心他,然而他也知道,不能抢宝丫的东西。因为小叔会欺负小孩儿!他是爸爸妈妈的宝,但不是小叔的宝。
小叔的宝是宝丫。
他眼巴巴的,讨好说:“宝丫~”
宝丫伸出一跟手指:“只可以舔一下。”
“呜呜,宝丫你真好。”
三丫:“我我我,宝丫,还有我……”
宝丫好忧愁呢,她就有一块糖,大家都想舔一下,她委委屈屈的,说:“奶给的太少了呀~”
这话真的呀,小孩子们一起点头,宝丫小小声:“奶最抠。”
小孩子们深有感触,齐刷刷的嗯了一声。
小宝丫又哎了一声,低头看看这唯一的一块糖,小惆怅:“我挨了骂,才得了一块糖,还要分一点给你们尝尝。我真是好苦呀。”
绍勇也忧愁:“你说这娘们怎么不骂我呢?”
他也想挨骂,挨骂有糖吃。
田巧花出来就听到这话,虎着脸说:“你个小兔崽子,瞎说什么蠢话。这还没见过有人想找骂的。再说了,少跟大人学那些浑话,什么娘们,再让我听见你这么说,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。”
陈冬梅赶紧上前,讨好的笑:“妈,小勇子他还小,不懂那些,以后会改的。”
田巧花冷飕飕的扫了陈冬梅一眼,说:“小时候不改,长大了还能改过来?我告诉你陈冬梅,你要是给我孙子教坏了,看我不收拾你。”
陈冬梅有些丢了脸面,不过却不敢扎茬儿。
田巧花:“老二媳妇儿,摆饭。”
她这头儿咋咋呼呼,宝丫默默的找了一个角落,捡起一块小石头,咔哒,给糖块儿砸碎了。三丫好奇的问:“宝丫你干啥砸碎了?”
宝丫抬眼,说:“我得分给爸爸一半儿呀。”
三丫:“……”
绍勇:“大人不吃糖的。”
这话,他自己说的都毫无底气。
宝丫软乎乎的:“宝丫不可以吃独食。”
她爸爸从来都不会忘记她,她也不能不管老爹爹哒!
一块糖真心不大,小孩子们各个都凑上来甜了个嘴儿,小家伙儿们正在分享糖果的甜,就看到大队长还有村里两位德高望重的大爷一起进了隔壁院子,小宝丫眼珠子动了动,立刻跑到了门口,趴在门上往外看。
“宝丫,你看什么呢?洗手吃饭了。”
宝丫回头:“舅爷去了隔壁,还有周爷爷王爷爷。”
田巧花:“咦?”
她赶紧上墙,趴在了墙头儿,就见人已经进屋了。
这时王一城倒是从自己屋里出来了,倚在门口,爆料:“他家要分家。”
这话一出,别说田巧花,就连陈冬梅和柳来弟都眼皮儿跳了下,有点心动,但是很快又恢复平静。没有当儿媳妇儿的不想分家,谁不想自己当家做主。
但是吧,婆婆能挣钱啊。
虽然抠,但是攒下来的钱也是钱啊。
如果分家,他们真不敢说这抠门儿老太太能分给自己多少。
一点点的心动,很快的消散……
陈冬梅麻溜儿的问:“这父母在不分家,他家咋突然想起来要分家了啊?不会是因为今天上午的事儿吧?”
王一城上午正在家里偷偷的烤鸡呢,就听到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,他悄么悄的趴在墙头上看了,隔壁院子闹得十分厉害,他装病呢,没敢冒头儿,但是却听到顾香织掷地有声的“分家”!
真是个能耐的娃儿,这两天跟中邪了一样。
王一城:“不晓得因为啥,我这伤了,起来都难受,也不方便偷听。”
陈冬梅撇撇嘴,她动动嘴角,想说什么,最终还是忍了下去。说实在的啊,她就觉得小五子是装的,中暑是装的,扭伤了也是装的。可是药匣子每次都正常诊断,搞得她这个猜测很没底气。
毕竟,药匣子虽然是村里的赤脚大夫,但也是有两下子的,村里不是没有别人想要装病,可都被药匣子揭穿了的,没道理小五子装病看不出来。
但是如果真说这小子病了……陈冬梅上下打量一下小叔子,真心觉得他看起来没病啊。
“嫂子你盯着我看什么?二哥可要吃醋了。”王一城挑眉开了口。
陈冬梅:“……瞎说什么呢。”
王一城笑了笑,他当然知道家里人都觉得他是装的,是啊,他就是装的,可是大夫看不出来,那就是本事。他可不会承认。
他冲着闺女勾勾手,说:“你奶刚才去给你教训那娘们了吧?”
宝丫颠颠儿的跑过去,嗯了一声,眼睛亮亮的,说:“奶奶啪啪啪的打了好几个耳光,好厉害的。”
她举起小手儿,说:“奶奶给了一块糖,宝丫分一半儿给爸爸吃。”
老王家小孩子们羡慕的眼神儿齐刷刷的扫过来,王一城顶着小崽子们羡慕的视线,直接放进了嘴里,一点也不谦让,说:“我闺女给的糖,就是甜。”
宝丫翘起了嘴角。
王一城吃着糖,冲他妈碎碎念:“妈,你可真够呛,人家肯定给了赔礼的,你就给一块糖打发我闺女?咋这么抠呢?”
田巧花懒得理他,反正她占便宜了。
她随口就是一句:“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。”
田巧花继续盯着隔壁院儿呢,这屋里嗡嗡嗡,说的是个啥,听不清楚啊。她恨不能爬到人家窗根儿听热闹。
王一城这时又开口了:“妈,你分饭吃饭啊,我都饿了。”
田巧花真是烦死这个小五子了,叭叭叭个不停,不过她也晓得,这个午饭耽误不得,她忧愁的叹息一声,说:“真是的,他家咋这个时候闹分家,如果不是秋收就好了,我们就不用吃菜了。吃干粮就着他家的热闹当菜,还能省一顿菜呢。”秋收却是不敢省着的,身体扛不住。
饶是王一城见多识广,也被老娘无语到了。
田巧花心疼的嘴角抽抽,下来给大家分了午饭,下午还得上工,一点也省不得,大人们一人分了两个大窝头,小孩子也一人分了一个呢。是晚饭的双倍。
今天中午的菜不错,咸鱼蒸雪里红。
一人一块儿咸鱼,工分多的分好一点的地方,工分少的分差一点的地方,王一城分到了鱼尾巴。他苦哈哈的说:“我这命也太苦了,人家都吃鱼肚子,我吃鱼尾巴。”
田巧花面不改色:“你大哥二哥三哥,都拿十个工分。”
王一城:“……哦。”
田巧花:“你三个嫂子,每个人都拿八个工分。”
王一城立刻真诚的说:“我就爱吃鱼尾巴,鱼肚子这种好东西,得让给哥哥嫂子啊,我哥这么辛苦,不吃点好的怎么行?”
一家人:“……”
田巧花才不管他的装模作样,说:“没给你鱼头吃就不错了。”
她自己可是吃鱼头的,对这些小兔崽子已经够好了。
王一城乖巧:“妈,来,我跟你换,我吃鱼头,你尾巴给你,你工作辛苦了。”
田巧花嘴角扬了起来:“用不着,吃吧你!”
王一城:“没事儿,我这不是在家休息,虽然一样也是拿六个工分,但是不耗费体力的。咱俩换,来来来。”
王一城贴心的给自个儿和老太太的饭碗换了一下,坚持的很:“妈,你别看我平时不着调,但是这点道理我是很懂的。我要是上工,就不换了,这不是还休息着?你吃!”
王一山一看,说:“妈,我这……”
还没等说完就被田巧花打断:“我当家做主还是你们当家做主?都得上工,该吃吃。行了,小五子不上工,跟我换了也行。你们都吃你们的。赶紧吃,难得有点好东西,不知道赶紧吃,一个个的没脑子。”
鱼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的,如果不是现在太累,她才不舍得。
大家麻溜儿的开动,现在这年头儿,大家肚子里都没有油水儿,越是没有油水儿,吃的越多,就是觉得肚子空落落的。小孩儿吃一个大窝头儿,都能吃光呢。
宝丫吃完午饭“扶着”爸爸回屋,王一城一进门就松开了宝丫,探头探脑,左右张望,确认无人看着他们,小声说:“爸给你留鸡腿了!”
宝丫:“!!!”
咕咚!
咽了一下口水。
她爸爸,好有本事哦!
“哗啦!”
王一城听到声音,惊讶的探头看过去,就见顾香织拎着石头,砸了于招娣家的玻璃。刚才的哗啦声,正是她砸玻璃,这姑娘还不死心呢,紧跟着又砸了第二块,后窗的两个玻璃全砸了,撒腿就跑。
王一城:“卧槽!”
他吓了一跳,听到屋里传来骂人的声音,也赶紧的逃窜,他可没砸玻璃啊。这要是被抓到,有嘴说不清了,呜呜,他还拎着一直野鸡。
这可就难了。
王一城不敢跟顾香织往一个反向跑,只能往另外一个方向跑,别看他瞅着单薄,但是可是飞毛腿,毕竟,人总是要有点特长的。他打小儿就锻炼自己,跑的贼快。
毕竟啊,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,跑得慢就得死。
所以王一城干别的不行,但是逃命那是一流的水平。
他绕了一圈儿,顾不得找个地方烤鸡,飞快的回家。别看跑了一圈儿,这点活动量不大,他连气息都没乱,熟练的把野鸡一塞,他直接就躺在了炕上。
宝丫睡得很香甜,小脸儿埋在枕头上,睡得小脸儿红扑扑的。
王一城低声笑了一下,他家小憨憨虽然是个小馋猫儿,天真又顽皮,但是王一城还是觉得,小馋猫儿单纯就单纯点吧,别这么吓唬老父亲就行。小孩子就该这样的啊,要是都像顾香织那样,才是吓死个人。
想到顾香织,他抖抖肩膀,觉得这小丫头怪吓人的。
她行为吓人,眼神儿也吓人。
这要是说起来,两家是邻居,王一城多少也是知道顾香织这个小丫头的,这小丫头跟他们家宝丫同岁,又都是女娃娃,不过两个小孩儿却很少一起玩儿。这个小姑娘包揽了家里的很多活儿,小小年纪就开始洗衣服做饭了,虽说村里人都说顾凛疼孩子,但是王一城觉得也就那样儿。
多大点儿的孩子就干那么多,谁家四五岁的孩子也没这么刻薄的啊,真是当长工使唤呢。小姑娘没个妈,当爸的也没护着孩子啊,所以什么疼孩子,不过就是嘴上说说。
他记得,这个小女娃儿在顾家是挺受欺负的,唯唯诺诺的一个小可怜儿。
王一城对顾香织的印象,大抵就是如此了。
如果不是今天晚上偶然看到这丫头阴沉的砸人家的玻璃,他可真是没想到她背地里是这样的,他倒是不知道顾香织为什么会砸于招娣家的玻璃,按理说,今天是于招娣救了她啊。
不过很快的,王一城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——嫁祸。
她想嫁祸今天跟于招娣起了争执的吴阿婆和大兰子,又或者,是想嫁祸顾家的其他人。
王一城想清楚了,只觉得这突然就有点发冷了,呜,果然啥时候都不能小看人,即便是小女娃儿,也不是不能算计人,谁知道背地里都有几副面孔。
就可怕!
顾香织用砸玻璃给王一城上了生动的一课,王一城睡前告诉自己,明天看见村里的小孩子,也得拿出十分友善的态度,毕竟,你也不知道哪个小崽子背地里像顾香织一样可怕啊!
他闺女都懂,识时务者为俊杰。
他当爹的没道理不懂。
王一城翻个身,拽过被子盖住,正准备睡觉,就听到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,尖锐的女人叫声传来:“顾家的,你们给我滚出来。你们家这群狼心狗肺的玩意儿,你们有本事砸玻璃,有本事出来啊!”
王一城一咕噜坐起来。
外面继续传来叫嚷:“你们大家来评评理啊,天底下有没有这么欺负人的,你们老顾家是丧良心了啊,我家闺女救了你家的孙女儿,你家反倒是恩将仇报,砸了我家的玻璃,你们怎么这么缺德呢,这怎么不一道雷劈死你们呢?出来,给我出来!顾家人出来!”
王一城这下子听清楚了,果然是于招娣他们家找来了。
他赶紧起身,趿拉鞋就要出门看热闹,宝丫睡得迷迷糊糊,唔哝着揉眼睛:“好烦~”
小丫头很不乐意呢。
王一城拍一拍宝丫,说:“闺女在睡一会儿,爸爸出去看看情况,你睡觉。”
宝丫皱着眉毛,眼睛没睁开,一副不开心的样子,王一城又拍了拍,宝丫努努嘴,薅起被子,向上拉了拉,果然又睡了过去,小孩子就是这样的,觉多。
王一城给宝丫再次哄睡了,嗖嗖的出门,这时就见家里其他人也出来的七七八八了,于婆子站在门口嗷嗷骂人,都不带停歇的,她身边跟着于家人,一个个恼火的不行。
他们这围观的都到位了,顾家人自然也是出来了,顾老头脸色似乎有点黑,不过也不意外了,深更半夜被人骂上门,但凡是个人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的。
顾家其他人也是一样,倒是吴阿婆气的不行,叫:“于婆子你怎么胡说八道,我们家人怎么可能去砸你家玻璃,有你这么赖人的吗?谁知道你家在外面得罪谁,被人找上门报复,现在想栽赃到我们头上?我告诉你,门儿都没有!你是别想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