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一城是实实在在的马屁精。
王家几个兄弟都觉得不好意思了,这人还不会觉得不好意思。
这搞得其他人格外的尴尬,不过王一城拍马屁也不是对着洪厂长一个人,那是“雨露均沾”。别说洪厂长,就是办公室陈主任,还有其他人,他也是一样的。
反正好听的话又不要钱。
别说女同志,就连厂里的保安队长姜队长,一张冷脸上带着疤痕,看着十分凶恶,王一城都能热络的打招呼,要是赶上姜队长值班,他还主动帮忙打饭。
总之,这人可真是热情。
而且吧,别看他这样,该做事情时候倒是也没有偷懒,建厂初期,档案室工作很少,不过办公室那边有活儿找他帮忙,王一城倒是也不含糊。
不爱干归不爱干,但是既然干了自然是要给人家做好,这是王一城做人的准则。
王一城上班一段时间,倒是很快的与大家熟悉起来。讲真,虽然外面有些传言,但是大家对王一城印象还好,谁不乐意跟性格开朗乐观的人做朋友呢。
天气渐渐暖和起来,春暖花开,这已经去工厂上班的人都习惯了上班的节奏,走上了正规,村里人也早就开始下地了,就跟往年一样,没有变化。
如果有,那也是他们村里少了几个人。
虽然少了人,但是压根也没什么影响,毕竟村里人多了,少那么几个人算什么,今年风调雨顺,村里老农也格外的高兴,这农民最看重的就是粮食。
王家几个兄弟都成了工人,这是按照城里的非农户口走的配额,那村里的分配也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了。不过王家几个女同志还是正常上工的。
一般来说一家有个工人,如果孩子少,那么当媳妇儿的不上工都过的下来。不过王家孩子不算少,又读书,自然没有偷懒的。而且王家几个媳妇儿虽然都有小心思,但是也确实都不是偷懒耍滑的人。
日子过得快,天气暖和了,很快的也就到了小孩子们放暑假,虽说小孩子们是放暑假了,但是老师可没有放假,因为招工考试的事情,今年报名的人特别多,大家都是陆陆续续过来。
王一城也是一样,挑着一天串休,跟人换了班领着宝丫去小学报名。他们村里就有小学周围三个大队也都是在这边读书。现在生源少,基本上都是三四个大队一个小学,像是清水大队正好就是在中间位置,因此当初建小学也就在清水大队,这是方便其他几个大队的小孩子过来读书。
因为都是几个大队一个小学,所以他们小学也并不是根据地名叫清水小学,而是叫阳光小学。
阳光小学以往生源其实就不算特别少,毕竟他们距离公社不算远。这话怎么说的来着呢,越是靠近繁华,学生越多;越是在山里,学生越少。
王一城早早的领着宝丫来报名,宝丫要上学了,小姑娘今天穿的整整齐齐,梳着两个小包包头,眼睛大大的满满都是好奇。王一城领着闺女过来,直接找了田少越,这是田家老三。
田少越跟王一城同岁,比他小了一个月,一贯都是叫五哥的。
他眼见王一城过来,笑着迎了出来:“五哥,宝丫。”
他招呼着:“你们是过来报名的吧?”
王一城点头,含笑:“可不。”
宝丫脆生生的开口:“三叔好。”
田少越:“小宝丫上学要好好学习啊。”
宝丫乖巧点头。
“你们跟我来。”
田少越领着两个人去招生办报名,宝丫很快的报名上了。她惦着脚尖看了一眼,认出了自己的名字。她的哥哥姐姐都念书了,所以宝丫还是会写自己的名字的。
不过这个“美”,就很难写了。
小宝丫每次都写的很辛苦,她迫切的希望,自己就叫王宝丫,而不是叫美宝。
怪不得,三丫姐姐也整天念叨,如果她就见王三丫就好了。
然而没有如果啊,他们还是要写好复杂的“美”字。
“昨天你二嫂领着绍勇过来报名了,我还琢磨宝丫怎么没有一起。”田少越说了起来,王一城:“我妈说了,要领他们一起来,不过我想着这是孩子很重要的时刻,还是我这个当爸爸的亲自领她来更好。我二嫂就是跟我学,她听我这么一说,也非要自己领孩子来报名。”
宝丫在一旁点头,她也更乐意跟爸爸一起来。
田少越点头,该说不说,王一城对闺女是真的上心。
他说:“这个你拿着,这是交费的条子,书本开学的时候再领。另外你家宝丫是回家吃饭还是在学校吃?学校吃的话,得自己带饭,一个月交五分钱五捆柴,学校给热饭。”
王一城:“回家,学校也不远,肯定要回家的。”
田少越点头:“那倒也是,还是回家吃方便一些。”
他们本村的小孩儿基本都是回家吃饭。
“八月末来上学才会分班。”
王一城:“行,我知道了,今年学生多吧?”
田少越点头:“多,估计今年能排上五个班了,孩子也是大的大小的小,就是不知道他们能坚持几年了。”
每一届读到最后,剩下的学生都只有当初报名的一半儿,这还是有读书的心主动报名的。这搁了今年这样冲动一股脑报名的,真是说不好了。
他说:“总归读点书总是比不读书好。”
王一城:“谁说不是呢。”
宝丫凑在一旁东看看西看看,突然问:“表叔,香织报名了吗?”
她大眼睛水汪汪的:“就是顾香织。”
田少越摇头:“没有。”
他还是知道顾家的,他家是典型的学习没用党,算是最明显的人家。
宝丫轻轻的哦了一声,不知道想什么,报名轻松松,父女两个很快的出门,王一城出了校门才问:“你怎么问起香织了?”
宝丫:“香织也想读书。”
王一城:“咦,你倒是关心起她了,你们很少一起玩儿吧。”
宝丫点头:“很少呀。”
他们上一次一起还是天冷的时候,那个时候一起钓鱼来着,不过吴奶奶不喜欢他们家小孩儿跟她玩儿,所以宝丫好久都没有跟香织一起玩啦。
“虽然很少,但是我知道香织很想上学的。”
王一城想了想,说:“我觉得香织会有办法的。”
宝丫:“嗯?”
她扬着头,小脸蛋儿带着几分疑惑:“真的吗?”
王一城:“我觉得香织可以。”
他认真:“只要香织想要上学,总是可以想到好的办法的,你要相信香织的能力和决心。”
宝丫脚尖儿画地,说:“其实我也不怎么相信她的能力。”
王一城嘴角抽了抽:“……”
宝丫赶紧说:“因为香织家里的人都很凶啊。”
王一城笑了出来,揉揉女儿的头,说:“那我们走着瞧,我认为香织一定可以。”
一个重新来过的人,再怎么没有能力,也不是真正七岁的小孩儿,王一城很坚定的认为香织是可以做到的。大概是因为爸爸太坚定,宝丫点头:“那我相信爸爸。”
王一城:“这还不错。”
两人一起往家走,正好遇见于招娣,王一城自从在公社上班就很少遇见于招娣了。上一次还是宝丫他们跟着她上山那一次,那一次王一城抓到一条奇葩冬眠蛇,药匣子愣是帮他卖到了一百八。
刚开始他以为有几十就挺好了,但是药匣子觉得至少能卖一百。
他又觉得,其实一百也不错,但是又没想到,实实在在卖了一百八。
药匣子帮他卖掉了,自己倒是一分钱也不要的,毕竟王一城要是在山里碰见什么价值低的草药,都会告诉他。他们这算是礼尚往来。合作愉快。
那一百八,王一城还没动呢。
毕竟他现在每个月交八块,自己手里还有十块五毛钱,也是够花的。
这要说起来,最近于招娣倒是干了些大事儿,王一城因为在公社上班,生生错过了。
这真是生生错过了大热闹啊。
于招娣,从于家搬出来了,她一次性给了于大妈五百块钱,说是买断了养老钱,自己则是搬到知青点了。是的,没看错,就是知青点。
于招娣不想住在于家,但是这村里可没有什么空屋子给于招娣住,而且就算有,田建国也不敢,一个单身的年轻姑娘跟娘家闹翻自己出来租房子住,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,队里真是说不清楚,所以大队长坚决不掺和,于招娣再反复的周旋之下,终于住进了知青点,不过她跟知青点的人可不一样,知青点是免费住在这边,但是于招娣一年要交八块钱。
当然大队也不是就要收下这八块钱,而是留给了知青点赵军,这个钱主要是用来做一些维修。毕竟房子住的久了,总归有些大大小小的毛病。
这也算是给大队省了麻烦。
其实这也不是大队要为难于招娣,而是下乡知青安排住处是上级的要求,但是于招娣可不是知青。再说她如果免费住,那么其他人家自认为住不开是不是也要免费住。
没有规矩不成方圆,一来二去事情就麻烦了。
正是因此,大队部是不会开这个先例让她免费住的,好在于招娣在这方面也没为难人,真是出了钱。
不过吧,听说这两个月知青点更热闹了,于招娣和陈文丽见天儿的世纪大战,间或穿插迟盼儿在其中搅合。热闹的不像个样。
王一城:“……”他就错过了啊。
这上班,那真是错过了村里多少热闹。
不过这件事儿里最最让大家震惊的是,于招娣真的拿出了五百块钱,这就很离谱了。想她一个小丫头片子,哪里来的这么多钱,有人说她挖到了人参,有人说她在外头找了个有钱的男人,总之是什么说法都有的。
不过于招娣倒是瞒的很严实,她住在知青点,知青都没打听出个一二三。
自从去城里上班,王一城早出晚归,倒是很久没看见于招娣了。这一次看见于招娣,就见她比之前的时候体面了,以前在于家的时候跟村里的姑娘们差不多,单薄消瘦,头发发黄脸也有些黑。
既然下地干活儿,这也是必然得了。
现在倒是白了不少,人也精神了,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。她迎面过来看见了王一城,挑挑眉,开了口:“呦,这是领孩子来学校啊。”
王一城:“是啊,你这是……?”
这边只有学校和一片地瓜地,她来这边?
于招娣扬了扬下巴,说:“我来给香织报名。”
王一城:“!!!”
宝丫:“!!!”
宝丫没忍住,掏了掏耳朵。
于招娣:“嘿,你这小孩儿怎么回事儿?你什么意思?”
宝丫立刻:“我没有意思!”
她虎恰恰的问:“于阿姨,你为什么要给香织报名啊?”
于招娣:“要你管,小孩子一边儿去。”
她可没有那么喜欢小孩子。
她扫了王一城一眼,见他人模狗样的,哼了一声,说:“你别以为自己做了工人就比顾三哥强,做工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。”
到时候下岗浪潮来了,看他有多惨!
于招娣嫌弃又恶意的看了王一城一眼,呵呵了下,继续说:“这工人能不能干的长远,还是要再看呢,你也别以为初中毕业就是多有文化,别说初中毕业,就是大学毕业,该不行还是不行。”
第一批富起来的人,多少都是凭借一身胆量,可不是凭借读书好。
倒是最早的那一批读书人好多人毕业都按部就班的分配工作上班,虽然算起来也真是不错,但是跟富豪不能比。他们家顾凛,可是要做首富的。
想到这里,于招娣得意一笑,转身走向学校,骄傲的像是一只孔雀。
王一城看着于招娣的背影,表情十分微妙,不过却很快的笑了出来。
特别真心。
感谢于大姐友情提供的消息。
首先,在未来,工人的工作一定不是铁饭碗了。
其次,一定会恢复高考。
于招娣趾高气昂的话里,其实透漏了这两个消息了。
虽然于招娣本意可不是透漏消息,一般人听了也不会多想,但是架不住王一城知道他们的“秘密”啊。所以吧,他很快就断定,这两件事是会发生的。
就是不知道,要多久了。
王一城觉得,多看于招娣几次,自己都能去摆摊儿做半仙儿了。
王一城正愣神儿,宝丫拽了拽他,王一城:“嗯?”
宝丫抬头,说:“爸爸,太好了,香织能读书了。”
王一城点头:“是啊,我就说,香织还有办法的,这不是挺好?”
宝丫用力点头,小姑娘心情不错,走路也蹦蹦跳跳起来。还别说,不知道今天是吹了什么风,王一城领着宝丫往回走,又碰见了大兰子。
这要说村里这些女同志王一城最讨厌谁,那么第一位就是大兰子。
因为大兰子是真的敢害人,就说刚才遇见的于招娣,别管于招娣干了什么,但是于招娣没真的害过人。陈文丽有这个心,像是她刚来就算计过想让宝丫上山,但是这种事儿不确定性也挺多的,而后也没再干这种事儿。
倒是大兰子,她是实实在在的下手两次了,而且还不是有恩怨,就是单纯的看不顺眼。
一次是香织,一次是唐可欣。
虽说后一次没有成功,但是第一次做了这种事儿,她可没悔改还敢干第二次的,这要说毒,这位是真毒了。香织可是她的侄女儿啊,她可真是下得去手。
王一城不待见她,看见大兰子神色都冷淡不少。
倒是大兰子一见到王一城有些意动,她目光盈盈的看向王一城,老远就叫:“五哥~”
两个字儿能拐三个弯儿。
王一城:“哎妈呀大兰子你吃了毒蘑菇啊,这咋这么说话啊。听着就头皮发麻。”
他是看出来了,这个大兰子是想缠上他了,其实也不止大兰子,村里的黄寡妇也是,不过王一城向来精明,可不会给人机会。他是脑子不好了才要找这种媳妇儿。
一个人品恶劣,一个想要拉帮套,这就不要想了。
王一城直接给闺女拎了起来,说:“走,我背你。”
宝丫:“好呀。”
虽然自认为不算小,但是有人背着走,总是很开心的。
大兰子厌恶的看了宝丫一眼,随即说:“五哥,你今天没上班啊?你看你一个大男人带着闺女像什么话,不如我帮你牵着宝丫走吧?”
王一城挑眉:“这话让你说的,大男人就不能背自己闺女了?你管的还真宽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住黄河边呢?”
大兰子没想到王一城这么不客气,她瞬间委屈了,呢喃:“你怎么这样说话啊?”
她上前一步,如果不是王一城还背着宝丫,她都想扑进王一城的怀中了。
王一城后退一步,说:“你可离我远一点,别哭哭啼啼的想要赖上我哈。”
他这人总是把实话当成玩笑话说出来,反而让人不好更进一步:“我对你可没有旁的心思,你要是讹我,我可是要找妇联的。我得问问妇联管不管男同志被讹上。那妇联不管总归也有人管,反正你别想讹我啊,我不会认栽被坑的。”
大兰子没想到王一城竟然说这样的话,恼羞成怒,不过却又觉得委屈,高声:“你凭什么看不上我?你一个结婚两次都失败的鳏夫,还带着一个拖油瓶。你凭什么看不上我?”
王一城无辜的很:“我结婚两次就一定要看得上你吗?就冲你觉得我闺女是拖油瓶,我也一定看不上你啊。”
他颠一颠闺女,说:“你觉得我闺女是拖油瓶,我觉得我闺女是宝贝呢。”
宝丫立刻露出小白牙。
王一城:“走,咱们走,爸回家给你冲麦乳精喝。”
大兰子气的脸发白,使劲儿跺脚:“凭什么,凭什么啊?我都没嫌弃你不能生。”
她忍不住上前,直接抓住王一城的胳膊,说:“你说,大不了我对你女儿好。”
王一城抽出自己的胳膊:“你不用勉强,我根本不用你对我女儿好,我自己会对她好的。我也不用你不嫌弃我不再生,我自己根本不不在意,我也不想再生。我就算是结过婚就算是有孩子,也不代表我就要看上你吧?你问凭什么?那我又问你,我凭什么就要看上你?我自己有工作,我家庭没有负担,我条件又不差,我干啥非得要找个媳妇儿过来当一半儿的家兼挤兑我闺女?我有病?”
他说:“大姐啊,你赶紧让开吧,我对你真的没意思。”
这要是搁了别人,王一城保准要含蓄几分,但是大兰子不行,这人脑子轴,保不齐使出什么阴招。王一城就是要挑明了,但凡是被讹上,他也坚定要闹下去的。
他就不是那种会被别人骚扰就范的人。
王一城这话,也不是说给大兰子听得,而是说给顾家人听的。
他们家要是不怕丢人,就继续放任大兰子胡来。
王一城:“行了,走了。”
大兰子气急败坏:“你当谁看得上你似的,不就是个工人吗?有什么了不起的。”
她其实第一选择也是朱晨呢,毕竟朱晨可是大小伙子。不过朱晨家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。朱家也特别看不上她,她才退而求其次,没想到王一城还看不上她。
大兰子十分不高兴,怒道:“你别以为自己有个工作就厉害,我以后一定找一个比你更好的,你就看着吧。”
如果不是落水伤了身,大夫说她以后可能不能生了,她怎么也不至于找王一城啊。她相中归她相中,条件不好可不行。眼看王一城一副看不上她的样子,大兰子阴森的盯着王一城。
王一城拎着宝丫离开,宝丫趴在爸爸的背上,凑在他的耳边说:“大兰子姑姑表情特别吓人。”
王一城点头:“你往后看到她躲着点。”
宝丫赶紧说:“我知道的。”
她认真又小声的嘀咕:“她都推过香织下水,我都记得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