鲜血已经顺着椅子流淌下来,整个椅子如从鲜血里捞出,血如雨落。
若是普通人,在如此剧烈的痛苦下,早已生生痛死过去。
即便能熬住这份痛苦,在如此大量的失血下,也极可能早就咽气。
但许深是斩墟者,体内有墟力防护,剥皮对他来说还不够致命。
毕竟墨青浩那种脑袋爆掉都能再生,许深虽然不是重构系能力者,但终究是踏入了第二形态,已经属于超凡生命。
随着接近完整的皮囊剥下,雪白长袍老者将皮囊丢到旁边的桌上,旋即望着椅子上血淋漓的少年,此刻已经看不出对方的面目,全身血肉模湖。
但他看得出来,少年是清醒的,并未昏厥。
“痛么?”老者轻声道:“吾主庇佑,你成功洗脱罪孽,望你今后能好好替吾主豢养这些罪孽的墟,让它们也蒙受神恩。”
许深的牙齿跟眼眸都紧紧闭着,没有吭声。
“给他解开禁环,锁在脚上即可。”雪白长袍老者说道。
中年人领队微微点头,掏出钥匙解开许深手里的环,随着卡地一声,手环打开,他看了许深一眼,并不担心此刻许深暴起偷袭。
他已经做好防备,何况许深身边没有兵器,作战服都随着表皮剥离了下来。
他将禁环锁在许深脚上。
这个过程,许深感觉到墟力在缓慢地复苏。
在手环解开的刹那,体内墟力在缓慢浮现,就像揉紧的棉花,在逐渐蓬松,让他能够感知到,但极其微弱。
随着脚上被锁住,这种模湖的感知似乎又削弱了几分,但依然能够勉强感知到。
许深立刻调动墟力,封锁住出血。
但他发现,墟力只能调动到胸口以上的部位,腹腔到腰部和以下,墟力无法沉入下去,就像有某种阻力。
这阻力来自于脚上的环。
这环能逼退墟力,但似乎没许深想象的高级,并非全身性封锁,此刻锁在脚上,只能封锁下半身的墟力,难怪先前是锁在手腕上,导致上下都被封锁。
“现在,剥夺你体内的罪孽。”
雪白长袍老者轻声道。
许深蓦然睁开眼眸。
“别担心孩子,不会伤到你,只是将你体内的墟兵剥离出来,这些东西已经不适合你。”雪白长袍老者满脸慈祥说道。
许深的眼眸深深看了他一眼,咬着牙,没有反抗。
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,在他眼前并不仅仅是老者,而是他背后的权势。
也正是这份权势,让他不得不心甘情愿随他们而来。
只要生在现实,就无法躲避。
雪白长袍老者的手掌忽然轻轻拍打许深的胸膛,许深顿时有种心跳崩裂的感觉,呼吸都为之停滞。
下一刻,从他血淋漓的身体上掉落出一件件墟兵。
先前短暂的抨击,让许深墟力断裂,全身墟力封锁,这种封锁比脚上的环更彻底,让体内的墟兵都无法感知到墟力。
手套、黑血、面具……随着墟兵掉落,雪白长袍老者立刻手掌一挽,全都接住。
等拿到面具时,雪白长袍老者轻咦一声,脸色微变。
“江家的面具?”
想到许深先前的话,雪白长袍老者不禁看向许深,没想到这底城少年居然真的认识江家,而且,还是江家的鬼月战将!
“怎么资料上他姓许?”雪白长袍老者看向身边的五位月袍执法人,脸色阴沉。
五人也看到了面具,都是惊骇,没想到许深居然是江家的人。
难道是江家埋藏在底城的暗棋?
包括许深的姓氏……
“主,主教大人,这点我们并不知情。”领队中年人连忙道,他额头上冷汗渗出。
雪白长袍老者拿着面具,眉头紧皱,过了片刻,他才轻叹了口气,道:“江家早年跟我们教皇有些亲近,也蒙受过神恩,可惜,江家这些年渐渐背离了吾主的旨意,辜负神恩,也罢,若是早知道你是江家的人,念及旧情,我就将你遣送回江家了。”
“但事已至此,你已洗脱罪孽,便留在这里吧。”
他摇了摇头,将面具收下,转而看向身边的五人:“你们逮捕回来的只是底城的罪犯,可明白?”
五人脸色苍白,慌忙低头:“明白!”
雪白长袍老者微微点头,此事跟这五人也脱离不了干系,他相信他们不会胡说。
“你们……”
许深眼中涌现出愤怒,本以为看到希望,没想到他们居然打算掩盖。
“你好生修养吧,等伤口愈合了,明日准时起来,聆听祷告。”雪白长袍老者说道,同时收起墟兵,吩咐人将旁边的皮囊取走。
那女子闻言立刻上前,将那剥下来的血淋漓表皮拿起。
但她手指刚触碰,陡然童孔急速收缩,脑海中像是某种东西被触发,“啊”地一声惨叫,两眼翻白,眼眶中流淌出血泪,径直倒了下去。
这突如其来的一幕,让准备离开的几人都惊到,他们脸色一变,急忙做出防御姿势,看向许深。
从追光会的资料中,他们知道许深是第二形态。
同样他们也是。
但许深的能力,追光会也不清楚。
“怎么回事?”雪白长袍老者眉头皱起,他的表情较为镇定,看了许深一眼,旋即童孔中变为深灰色,启动墟眼,看向女子所在的地方。
他更怀疑是深层墟的袭击。
但在墟眼探查下,并没有看到任何墟的身影。
他微微皱眉,上前来到女子身边,将其身体抱起,发现已经断气,没了呼吸。
第二形态……居然就这么轻易死了?
这女子虽然不是重构系能力者,但生命力绝不会如此脆弱。
难道是感染的恶疾?
老者看了许深一眼,此刻许深的墟力被封锁,不可能是他出手。
第二形态在自己眼皮下杀人,他相信办不到。
他又看向许深剥下的表皮,伸手摸了一下,发现并没有怎样。
先前他剥皮时每一寸都触碰过,也没有发生意外。
他看着鲜血不断从女子耳朵眼眸中渗出,目光微动,取来净刀,将女子的脑袋切开,顿时便看到怪异的一幕。
这女子的颅内组织,竟变成了蛆。
在其头颅内蠕动,而且里面有道缺口窟窿,就像是……被谁攒了一指!
老者童孔微缩,如此诡异的画面,让他都感到难以理解。
难道说,这女人早就死了?
“这……”
其他四人也都看到这骇然的画面,看到女子脑子里蠕动的蛆虫,这些蛆虫极为硕大,在爬动翻涌。
很难想象,脑子里如此景象,这女子先前还能跟没事人一样说话。
“这也许是某种从未见过的恶疾。”
雪白长袍老者微微捂住口鼻,将其脑袋盖住,低沉道:“亵渎了这神圣之地,是她的罪孽,拿出去送到蒸汽协会,让他们看看是什么原因。”
四人面面相觑,只能硬着头皮将女人的尸体抱起。
“你们去底城的路上,没发生什么事吧?”老者皱眉询问。
四人面面相觑,忽然有人想到女人在车里想要侵犯许深时,忽然惨叫,捂住脑袋,似乎当时就有些不舒服。
这人当即将情况说明。
几人看向许深,老者问道:“当时给他上禁环没?”
“上了。”那青年挠头,眼中露出疑惑,这么说不是许深做的?
雪白长袍老者沉吟了下,道:“先带出去,让蒸汽协会那边看看再说。”
几人见状也只能应诺,心中对底城顿时多了几分忌惮,早就听说那里脏乱,曾多次发生瘟疫,没想到他们才去一趟就出这么大事。
带上女人的尸体,几人便先后离开了此处。
许深看到他们离去的背影,看到没有解绑的锁链,试着挣脱,但徒劳无用。
那女人的死,显然是梅芙所为。
至于她是怎么做的,许深就不知道了。
疼痛和冰冷袭来。
此刻许深的大腿跟臀部贴在座椅上,黏稠的鲜血几乎将他的身体沾黏在了椅子上,刺痛灼烧得他的理智似乎也要随之焚烧殆尽。
“嘻嘻,又有美食来了。”
“上次送来的那个,被你们吃掉了,我还没来得及享受呢,这次可轮到我了。”
“我的孩子还没吃呢,他都几个月没吃了,该我了。”
随着雪白长袍老者离开,黑暗囚笼里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,各种怪异的语调说着奇怪的话传出。
许深坐在血淋漓的椅子上,周围只剩黑暗和墟相伴。
这一刻,他感觉再次回到了家里的餐桌前。
只是这一次,没有餐桌。
而且,他也比在家中更加痛苦。
“妈妈”说外面很危险……原来是真的呢。
但……我已经出来了啊。
这些危险……怎么能避免呢?若是没办法避免……那又该如何是好?
是不是应该……将这些危险,全都抹去呢?
抹去……
全都抹去……
许深的目光在黑暗中越来越深邃,似乎跟黑暗彻底融合。
周围怪异的嬉笑,似乎牵动了许深的情绪,他的嘴角也慢慢翘起。
抹去就好了……
在黑暗中,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流逝,昼夜的更迭。
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,让许深的思绪渐渐昏沉,他背部的血肉表面已经干涸,血皮干了后如皱巴巴的花生米,但有一层干硬的结痂。
这结痂如血肉凝结的皮,让许深能勉强靠在椅子上。
他慢慢靠着睡着了。
许久。
许久。
许深在黑暗中,听到了头顶传来的经文诵念声。
“吾主在,故吾存……”
“……求您掩面不看我的罪……”
“真实的生命,惟独在丧失自己中可以看见……”
许深慢慢睁开了眼。
但看到的依然是周围的黑暗刑房,以及囚笼内若隐若现的狰狞身影。
数小时候,经文消失,没多久,许深听到脚步声,看到雪白长袍老者从黑暗中走来。
老者打量了一眼椅子上的许深,此刻的许深全身血肉模样,虽然止血了,伤口干涸,但看着极为狰狞。
他的眼中却露出满意的神色,微笑道:“恭喜你,完成了新生。”
许深凝视着他。
“不要憎恶我,等你感受到吾主的恩泽,你会感谢我。”老者微微一笑,将椅子上的锁链为许深解开,道:“从今天开始,你要开始工作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