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让玛埃尔感到了极大的精神压力,这实在是一个过于偏僻的小镇,没有人能说出这是因为什么。牧师一见事态不妙,就大肆宣扬这家人被魔鬼附身,这个小镇里的所有人都是“神”的信徒,牧师作为能与“神”沟通的代表,自然有着极大的威望,以至于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,人人开始对他们避而不及,玛埃尔也越来越不愿意出门,越来越沉默,他将自己锁在屋子里,只跟自己的“哥哥”说着话。
“爸爸妈妈真的被魔鬼附身了吗?”玛埃尔迷茫地问道,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,到最后连他甚至都有些动摇了。
[这你该自己判断。]纳森满不在乎地说道,他好像根本就不在意其他人会怎样,[还是说你真的觉得阁楼上的是一只“魔鬼”?]
在父母说你听到的声音是你的哥哥之后,玛埃尔突然发现自己能够看到纳森的身影了,所以他一开始并未怀疑父母的话,也对牧师深信不疑,可是最近发生的事让他逐渐产生了动摇,或许是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,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,可却因为有限的知识,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。
他听着外面什么东西被扔到地上砸碎的声音,最终下定了决心:“我要再上去看看。”
纳森没有反对他的决定,说出来可能不太相信,表面情绪丰富的纳森比之大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玛埃尔,他才是实际做主的那一个。于是玛埃尔等了两天的时间,终于等到了父母两人都睡着的时候,他偷偷拿到了阁楼的钥匙,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再一次踏上了阁楼的楼梯。
阁楼里很黑,没有灯,也没有声音,玛埃尔小心翼翼地上着楼梯,不停地打量着四周,有点紧张也有点不安,毕竟他要面对的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恐慌的“魔鬼”,但直至他踏入了阁楼,都什么也没有发生。玛埃尔茫然地站在那里,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,他缓缓地低下头,看到了一个模糊的、小小的身影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。
玛埃尔蹲下身,他触碰到了凸出的骨头和没有一丝热度的身体,他在恍惚间想起,他的父母好像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到阁楼上来了,早已动摇的观念在一夕之间坍塌。
“他根本就不是魔鬼是不是?”玛埃尔声音干涩地问道。
[为什么这么说?]
“怎么会有被饿死的魔鬼呢?”玛埃尔用手触碰着他畸形的手掌——或者那不该称之为手掌,而是一个没有五指的肉球,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悲恸,“他只是生病了是吗?你真的是纳森,是我的哥哥吗?”
[你觉得我是什么?]
“或许现在只是我做的一个梦,或许你才是那个魔鬼。”玛埃尔低声说道,“在他死掉之后,你跑了出来,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的所作所为,你在报复我们。”
[别自欺欺人了,玛埃尔。]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站在他的身边,纳森不知是怜悯还是怎样地看着他,[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?]
[我是纳森……]
玛埃尔像是无法理解他的话,他想要去抓纳森的手,却从空气中穿过,他没由来的感觉到了窒息。他想要让纳森闭嘴,可即使他堵住耳朵,声音也像是从心底升起一样,让他听得清清楚楚。
[……我也是你。]
玛埃尔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,眼前的世界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薄纱,变得不再清晰。他机械性地抱起这个孩子小小的身躯——轻得就好像一只瘦弱的猫,在房屋的后院刨了一个小小的土坑,像是在埋葬一只没能蜕变成蝴蝶的蛹,仔仔细细地捧着土覆盖在了上面,直至看不出一点痕迹。
[真可怜啊。]与他相同的身影出现在了身边,纳森低头看着这个简陋的坟墓,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羞涩而又腼腆的笑容,不知是在说“自己”还是玛埃尔,[现在你要做什么呢?]
“骗子。”玛埃尔抬起头,银灰色的眼睛里倒映的世界似乎变得光怪陆离,黑色的怪物趴在窗户上露出了狞笑,血肉在地面上流动,不知名的小花长出了尖利的牙齿,汲取着血肉作为营养,“全都是骗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