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沙漫天中,一队人马正艰难地向前行进着。黄沙卷着碎石,砸在行人的身上、脸上,马车上。
黄沙下的人们沉默着,每一双眼睛里都泛着血丝,粗粝布巾遮挡下的嘴唇早已经被风吹得皲裂渗血。
马车里,白靖容昏昏沉沉地醒来,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白宁蹙眉道:“什么时候了?”
白宁低声道:“启禀娘娘,咱们已经与大部队分开两天了。”
“我睡了一整天?”白靖容皱眉道。
“是。”白宁低声回道。
白靖容扶着她的手坐起身来,在这样的地方坐马车并不舒服,车轮震动得让人心烦意乱。
就这样她还能睡上一天一夜,可见她睡得有多沉。
“随行的大夫怎么说?”白靖容有些烦躁地问道。
她不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差到这个程度,更不相信如此局势下,她竟然还能睡得下。
白宁自然明白她的意思,“太医说娘娘只是风寒未愈,又过度劳累所致,并没有中毒的迹象。这太医医术不凡,素来忠于娘娘,必定不会乱说。若真有什么连他都看不出来的……”
白靖容寒声道:“我若真中了连他也看不出来的毒,那下毒的就只有一个人了。”
谢衍身边的毒仙秦药儿,这意味着什么两人心知肚明。
“若是毒蝎还在就好了。”白宁也有些担心,无论有没有中别人的暗算,如今这个时候娘娘长时间昏睡总是不好的。
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,白靖容强打起精神问道:“曲放和曲天歌在哪里?”
白宁道:“尊娘娘的意思,让人制住了他们的内力跟在后面,有四位高手随时看守着。”
白靖容点点头道:“让曲放过来。”
“娘娘……”白宁有些担心。
这马车狭小,以曲放的实力就算一丝一毫内力也不剩,想要挟持娘娘也不是难事。
白靖容道:“无妨,他不会对我动手的,让人看好曲天歌便可。”
“是。“
片刻后,曲放掀开马车的帘子进来,沉默地坐在距离白靖容最远的地方一言不发。
白靖容望着他良久,方才幽幽轻叹了口气,道:“阿放,你还在生我的气?”
曲放抬眼看她,平静地道:“你输了。”
白靖容点头道:“是,我输了,你是不是很高兴?”
曲放不语。
白靖容叹息道:“阿放,我跟谢衍仇深似海,他不会放过我的。你当真要看着我死在他手里么?”
“……”
“那些年也只有你一直在我身边,我是怎么走过来的也只有你知道了了。”白靖容轻按了按额边,声音伤感忧郁。
“当年父兄先后被害,我被迫流落关外,若不是因为谢家,我怎会如此?”白靖容望着曲放,眼睛微红,“你让我与你一道离开,我又何曾不想放下这一切安稳地过完下半生?可是…那些跟随我多年的人怎么办?还有阿湛和阿容,难道我也能放下他们?如今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了。”
曲放淡淡地看着她,沉声道:“你若真的关心他们,这金蝉脱壳之计使得只怕也没那么顺畅”
姬湛以为他是在进入峡谷之前才和白靖容分开的,实际上早在他决定入谷之前,白靖容就已经带着心腹暗中离开了姬湛的队伍。
白靖容从头到尾可丝毫没有打算知会自己的儿子一声。
白靖容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,实际上是将姬湛当成了诱饵和拖延谢衍兵马追捕他们的工具。
被人当场揭穿,白靖容面上却丝毫也没有尴尬之色。
白靖容幽幽叹了口气,道:“在大盛待了几年,阿放果然也变了。我一直都还记得,你当初说过,会一辈子保护我的。”
一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,白靖容脸上却带着笑容,“这世上,果然没有人会永远不变。可是阿放,我不信……你真的能看着我死。你若真这么狠心,现在就杀了我,拿去给谢衍邀功吧。”
曲放狠狠地闭上了眼睛,深吸了一口气,良久才睁开眼睛望着她,沉声道:“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
白靖容道:“我现在还能做什么?我现在只想活命。”
曲放道:“你觉得我能挡得住谢衍的千军万马?”
白靖容道:“不,我不需要你替我挡住谢衍的千军万马。我只想要你送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,我保证有生之年绝不再踏足西域和中原,绝不再与谢衍作对。如何?”
“你若不信,等到了安全的地方,我便将身边的这些人都散了,你看着我。可好?”
曲放沉默着,并不说话。
白靖容将一把匕首塞进他手里,沉声道:“你若不愿意,现在就杀了我吧。我宁愿死在你手里,也不愿落在姓谢的人手里受辱。”
马车里安静了良久,曲放才终于叹了口气,将匕首放到了马车中间的矮桌上。
白靖容眼底掠过一丝满意的笑意,她知道曲放答应了。
队伍终于找到一处避风的地方停下暂歇。
曲天歌被两个高手一左一右押着,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曲放,望天无声地叹了口气。
白靖容一下车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曲天歌,漫步朝他走了过来。
“天歌。”
曲天歌冷冷地瞥了她一眼,将目光落到了曲放身上,“师父。”
曲放似不知道该对这唯一的徒弟说什么,只得沉默不语。
白靖容望着曲天歌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,抬手捏住曲天歌的下巴端详着,冷声道:“你骗了我,坏了我的好事,看在阿放的面子上我没有杀你,你还有什么不满的?我倒是不知道,去了大盛几年,竟让你心甘情愿当起谢衍的狗了?”
曲天歌冷笑道:“会被我骗到,难道不是因为你太过自信了么?白靖容,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傻子给你骗。”
白靖容点头道:“不错,天歌毕竟是长大了,我不该以为你会为了阿放不顾一切。听说你这几年在大盛过得不错,舍不得也在情理之中。”
“你在挑拨离间?”曲天歌道:“有必要么?”
白靖容轻轻拍了拍曲天歌的脸颊,点头道:“确实没有必要。所以,你最好老实点,再有下次别怪我手下无情。”
曲天歌冷笑道:“要杀要剐悉听尊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