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送到门口。”她记住了刚才的叮嘱。
程丹若点点头,又问:“谁负责接过她的水?”
“应该是奴婢?”之前见过的荣儿迟疑地询问,“奴婢应该在屋里伺候。”
程丹若道:“只有你一个吗?”
“还有奴婢。”另一个宫人站出来,轻声道,“奴婢珠儿,也是在娘娘身边伺候的。”
程丹若颔首。她知道,田贵人名义上被挪出去养病,跟出去的还有原来身边伺候的人,珠儿和荣儿都是后来被送进来的,应该是皇帝的人。
她们名义上都是伺候娴嫔,但其实,荣儿是伺候田贵人的。
“很好,你们负责接过热水,放在风炉上。”程丹若让她们找个风炉出来,拿出一枚针和两把手术刀,“我可能会让你们煮器具,现在你们试试。”
她们立刻端起铜锅,把针刀放进去煮。
“拿出来给我。”程丹若伸手。
她们一个想去倒掉热水,一个拿筷子去夹。
“不能这么做。”程丹若及时纠正,“拿一把镊子来,你们把东西夹上来,然后放在这个铺了白纱布的银盘上。”
宫人又做了两遍。
“周葵花。”程丹若叫下一个。
“在。”葵嫂子和婆婆早几天就住进宫里了,就在承华宫后面的耳房。周稳婆年纪大了,陪田贵人说话,她则负责产检,记录每天的心跳和胎心。
听见程丹若叫人,她赶忙出来配合。
“珠儿和荣儿清洗好器具,走到次间这边递给你,你再传给我。”程丹若道,“其他你都见过,多洗手。”
葵嫂子应下。
程丹若又道:“水是这样,吃食也是这样,药材谁煎?”
“是奴婢。”回话的是一个中年内侍,“奴婢是御药房的。”
程丹若颔首:“你煎好药,亲自端到门□□给荣儿,荣儿给周葵花,不要随意进出。”
“是。”
“穗儿,你该做什么?”她开始提问。
穗儿想了想,道:“奴婢可能要到外头跑腿,便站在门口,夫人有事吩咐,就在窗边叫我一声。”
“很好。”程丹若不吝夸赞,“如果太医来了呢?”
穗儿道:“请他们稍坐,待贵妃与夫人定夺。”
程丹若没有计较谁做主的问题,简单吩咐:“备两套披风,煮洗过晾晒,若太医要进产房,请他们净手更衣,鞋也要换。”
她刚想起这事,立即道,“备几双趿鞋洗晒干净,放在屋内备用,进屋换鞋,以免尘土入内。”
其实,产房并不一定要无菌,她这么做,主要是为了防止意外,比如……不得不剖腹产。
走到这一步,田贵人基本上没命了,可万一呢,万一命硬,熬过了这关,细菌越少,活下去的概率就越大。
宫人们按照她的吩咐,逐渐忙碌起来。
煮洗过的被单在庭院亮起,是她选择过的松江棉布,阳光照耀,一副舒适柔软的触感。
产房的地砖被小宫女擦得干干净净,一点灰尘没有,布巾不干不湿,残余的水渍被初秋的阳光一晒,便蒸发得干干净净。
程丹若坐在窗边,一面看她们忙碌干活,一面和田贵人讲课。
“分娩不是一会会儿的事,时间短的几个时辰,时间长的一天,期间,妇人的宫颈会逐步打开,直到孩子能够顺利进入产道,娩出为止。”
程丹若拿了教习的图纸,简略地讲了讲分娩的流程。
她尽量避开一些刺激性的用语,多给肯定的答案:“会疼,一阵阵疼,所以刚开始必须忍耐,不要叫喊,放缓呼吸,这样就不会太疼了……要节省力气,在关键的时候努力一把,如此方不受罪……”
田贵人听得十分认真,何月娘也是。
未生育的妇人对于生产,总是模糊不清的,在家中,兴许母亲或婆婆会传授一点经验,但在宫里,几乎没有人会谈论。
哪怕是周稳婆,之前也不过含糊地说两句“要忍痛耐心”。
但程丹若讲得很明白,至少,田贵人以为明白了。
她有点畏惧,可也踏实了一些,认真点头应下。
程丹若道:“现在我教贵人一个呼吸的办法,贵人照着做。”
田贵人忙不迭应下。
风吹拂床单,发出“猎猎”声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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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驾徐徐驶出了京城。
帝王卤簿是最高规格的仪仗队,祭祀又比其他出行更隆重。
九龙车多么华丽就不用说了,仅仅是锦衣卫举着的幡就有各式各样的颜色,各式各样的图纹,还有捧着刀、戟、响节等一系列武器,红色油纸灯笼也不能少,红色、紫色、黄色的伞更是不能少。
这就无怪乎车驾是兵部的一个部门,实在是事儿太多,需要的人也太多了。
远远望去,清一色高大侍卫,威风凛凛,各色旌旗招展,遮天蔽日。
京城百姓等闲也见不着这样的热闹,一路从正阳门围观到城门。
不过,虽然人多,可街道两边都有人守卫,地面上是新撒过的细土,一大早就有人洒水夯实,免得马一踏就尘土飞扬。
今天的马也特别多,一个个膘肥体壮。
即便如此,高挑健美的冬夜雪昂首阔步走过大街时,依旧收获了不少目光,马中貂蝉不是吹的,只比她背上的主人少一点点。
谢玄英今日穿着御赐的织金蟒袍,跟在华丽的仪仗队伍里,还是鹤立鸡群,和其他人不是一个画风。
但他面无表情,拢在袖中的手指勾弄腕间的香珠。
清凉珠的香气渡染到指尖,是薄荷的凉意。
他轻抬眼睑,注视着前方的车驾。
序幕将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