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风为大地带来一片绿意,风也变得柔和。
勤劳的百姓经过一个冬天的休整,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春耕。贵阳今年除却水稻之外,第一次尝试种了红薯和土豆。
生民药行重金挖来的朝奉们,根据不同地方的气候和土质,罗列出二三样适宜的药材品种,什么黄精、珠子参、草乌、铁皮石斛……让宁洞、宁溪两地栽培。
普安收服,叛军溃散,冯少俊带着部下四处搜捕残兵,打扫战局,之前还端着的宁山坐不住了,摆低姿态要求合作。
程丹若不想把摊子铺得太大,又病着,只让齐通判和他们商议修驿道,其他明年再说。
宁山已经没得选择,只能同意。
宁谷更不必说了,十分后悔当初的拒绝,可他们后悔归后悔,却一副“反正都这样了还能怎么样”的心态,直接当起缩头乌龟,假装没这么回事儿。
夕照则最为积极,他们自己不修驿道,但帮着施压赤江,说什么为了赤韶方便往来,迫使赤江不得不修起了路。
程丹若让金仕达带着赤韶负责此事,并把命名赤江第一个新驿站的权利,交给了赤韶。
小姑娘取名为“赤宝驿”。
她汉语学得一般,只知道“宝”是贵重的意思,且读起来的谐音是“吃饱”,这无疑是个美好的盼望。
程丹若也觉得不错,写信夸奖了她的用心。
琐事之外,就是养病。
谢玄英养了一个月,肋骨才有愈合的迹象,伤筋动骨一百天,后面至少还要养两个月,方能行动如常。
程丹若就更惨了。
初春溺水,直接把她冻成了风寒,伴随着咳嗽,咳了小半月也不见好,反而越来越厉害,然后毫不意外地变成了肺炎。
河水多脏啊,鬼知道有多少细菌、寄生虫,据谢玄英说,河水还与洞穴相连,指不定就有什么真菌。
她先给自己开了银翘散,吃着效果不佳,怕耽误病情,最后上了抗生素。
金手指还是谢玄英还给她的。
那会儿,她溺水昏迷,没顾上回收医疗箱,好在谢玄英把她抱出来时,看见它掉在她衣襟内侧,顺手就给塞进了荷包。
回来之后想起此事,重新串了红绳,把玉石挂回她颈上,还说:“这块石头,长得倒像是龟甲。”
程丹若:“所以?”
他道:“没什么,只是想起最近军中传闻,江中有修行千年的神龟,只要救一千人,便可功德圆满,就地飞升。”
“真是只积善行德的龟。”她放了心。
呃,放得太早了。
没过两日,她咳嗽加重,隔一会儿就想咳,忍都忍不住,又没有枇杷露,咳得胸口疼痛不已,没办法,只好躲在帐子里做雾化。
结果谢玄英正好回来,撩开帐子还没开口,又给咽了回去。
四目相对。
程丹若张张嘴,想解释,但又好像解释不了,只好沉默地与他对视,呼出的气息扑在透明的罩子上,结出一层薄薄水雾。
他白了她一眼,放下帐子出去了。
次日。
在枕头底下发现一张纸,上面写着《夷坚志》里的故事,叫张方两家酒。
张家的故事说,张世宁发现自家的水缸能清水变美酒,传出去后大家都说是神仙保佑,可第二天再看,酒又变回了水。
方家的故事也差不离,说家中有个酒瓮,取之不竭用之不尽,家族靠它兴旺,但后来酒瓮后的小蛇看见人而离去,从此酒瓮就空了,方家也因此穷困。
她:“……”
好了,她也明白了。
太阳底下无新事。
谢玄英看多了志怪故事,并不以为奇,只是怕她失去宝物,所以提醒她保密,他也不会多问。
这种含蓄的应对,确实很古人。
程丹若发现,自己不讨厌这种处理方式。
要她解释,她没法解释,亦不想吐露自己的来历。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,再亲密的人也是独立的人,适当的留白,反而会让彼此更从容。
这样就很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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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始用抗生素后,程丹若的病情终于稳定了下来。
她不再发热、畏寒、四肢疼痛,精神渐好,但前头绵延了太久,咳嗽始终断断续续好不全。
钱大夫说,这是肺脏内伤,肺阴亏虚,要滋阴润肺才好。
于是两人商量着,开了沙参麦冬汤。
食谱也全部换成润肺的,什么玉参老鸭汤、百合莲子羹、川贝银耳羹,吃得程丹若怀疑人生。
但她没得选。
谢玄英盯她盯得死紧,不仅调了玛瑙和竹香过来伺候,每天吃药膳,他就陪着一起喝。
一旦有人同甘共苦,谁好意思不吃呢。
只好又养了半月。
这半月间,普安州彻底收复。
冯少俊憋着一股气,行事自然不遗余力,将普安附近的残兵游勇一网打尽,仅俘虏就有七千人。
白山、黑水的遗民被迫迁往山中,断绝与外界的联系。
冯少俊吃过地形的亏,倒是没有追进去,派人驻守在普安后,便回到了永宁。
他有两件事要和谢玄英商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