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玄英:“若若。”
一夜过去,她似乎又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,犹豫了下,悄悄缩回手。
谢玄英把手伸过去。
帐中的动静忽然变得细碎而缠绵。
好一会儿,谢玄英才撩开帘子,拿过脸盆架上的布巾,打湿了擦手。
程丹若头枕被角,看着他。
谢玄英接受到她的视线:“嗯?”
“想喝水。”她抿抿嘴巴。
捂在棉被里的铜壶还有余温,他倒了盏温水,喂到她唇边。
她就着他的手喝了,还没等谢玄英把她摁回去,她就像是被浇了水的蔫花,倏然精神。
下床,穿衣服,路过镜子的时候,唬了一跳:“我的脸是不是肿了?”
谢玄英不动声色:“有吗?”
“有,可能是昨晚上水喝多了。”她用手背贴住脸孔,皮肤微微发烫。
“还好,”谢玄英道,“叫丫头拿井水给你敷一敷。”
“嗯。”
衙门里有自己的井,玛瑙很快端了盆冷水进来,见到她的脸,先愣了一愣,又看见褶皱的床单和扔掉的布巾,松口气,若无其事地打帕子给她冷敷。
程丹若拿冷水敷过脸孔,一下舒服许多,起床洗漱。
用过早饭,到三堂次间工作。
麦子跳上桌案,盯着瓷缸中的水草金鱼姐妹。
“麦子!”程丹若大惊,赶忙丢下手里的墨,把它抱到褥子上,拿毛球转移它的注意力,“玩球球,不许捞鱼,知道没有?”
麦子:“喵~~”
“撒娇也不可以。”她说,“不要惹我生气,我生气了就让你进宫。”
麦子扒拉起了毛线球。
程丹若抓紧磨墨,时不时瞧它一眼。麦子是家猫,但除了睡觉的正屋不能进,整个县衙都是它的游乐场,和散养的一眼野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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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捞金鱼,树上的麻雀也很好玩嘛。
它玩了会儿球,溜达到院子里,盯着树上的鸟,时不时在树皮上磨磨爪子。鸟儿受惊,飞到了二堂的树上,麦子“嗖”一下窜出穿堂,跟出去了。
程丹若定了心,翻开昨天的书稿,继续琢磨文章怎么写。
冷静一夜后,她觉得昨天的稿子烂透了,哪里都不合适,干脆全部抛开,只专注写鼠疫。
兴许是今天晴空万里,太阳光为人体带来了诸多助益,又许是桂花的香气令人舒展,她文思如泉涌,注意力也特别集中。
首先,阐述鼠疫的起源、分类、特征,接着是防治要领,再附上解毒活血汤的药方,然后佐以案例。
大纲很快出炉。
程丹若读了几遍,尚觉满意,抬头活动脖颈。
一窗碧空,半室秋阳。
谢玄英正拿了昨天的书稿,立在窗前翻阅。暖意的光照在他身上,冠以天然的滤镜,愈发衬得他朗目疏眉,神仪俊雅。
程丹若忍不住瞥一眼,再瞥一眼,很想摸下他挺直的鼻梁。
“丹娘,这么分不合适。”谢玄英对上她的眼睛,立时开口,“据我所知,百日咳、疟疾都是厉害的疫病,你将其降为次等,纵然有理,可却易令人疏忽大意,反倒耽误诊治。”
她骤然回过神,假装自己从未分心:“对,你说得有道理。”
如今,大夫的资质良莠不齐,万一有庸医拿了她的书,以为乙类传染病就是不严重,误人子弟可就麻烦了。
——他是什么时候来的?
“还有,这类分等的事,尽量免了为好,尤其你论据含糊,难以服众。”谢玄英和她说正事,向来都是直言不讳,“免得太医院有异议,为此争议。”
程丹若:“……也对。”
不能忘记官僚的做派。
况且,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把现代的医学理论,翻译成古代的中医理论,不得不一笔带过,推论部分不足以取信于人。
——他走路怎么没声音?
“那我是以鼠疫为主,不言其他,还是都写呢?”她调整方向。
谢玄英反问:“你还会治哪种瘟疫?”
程丹若:“……”理论上都会,实操只有一个,“那就先写鼠疫,然后加一篇总论吧。”
假如反响好,就写第二卷。
古代一辈子写一套书,很合理。
“你是什么时候来的?”她忍不住问,“我都没听见。”
“不久,怕打扰你。”
谢玄英说着,想起方才见到的场景:她低垂着头,奋笔疾书,神色专注,脸孔被阳光照亮,泛出浅浅的红,久违得好气色。
更重要的是,昨天的恹恹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唇边小小的弧度。
那时,他就知道,她已经成竹在胸,不需要他帮忙了。
这怎么行呢。
他马上拿了稿子,以最快的速度看完并思考,抢在她问之前开口。
她果然没察觉,听得很专注。
念及此处,谢玄英的唇角便微微上扬。
“你笑什么?”她疑惑,“我脸上沾到墨了?”
他清清嗓:“没有。”
程丹若不信,又摸了摸脸颊,说:“是不是有点红?”皮肤好像烫烫的,“太阳晒的。”
“我看看。”谢玄英伸手,想摸一摸她的面孔。
微弱的电流窜过,从他的指尖跳到她脸上。
程丹若轻轻“啊”了声,本能地捂住脸:秋天就是这个不好,静电也太痛了。
谢玄英却被她吓了一跳,连忙问:“痛不痛?我不是有意的。”他端详她的脸颊,不见红痕才松口气,“我给你吹吹。”
清凉的气息扑到面颊,带着木樨香饼的清香。
少时,“还痛吗?”他问。
她瞧着他,摇摇头。
柔软的双唇,贴住她的香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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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日映卷帘,情思长更绵。
金鱼水中戏,鸳侣赛神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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