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济宁城,道路顿时冷清,天际尽隐约能看见山的轮廓,好在官道平坦,马车走起来不算吃力。
不过,没有减震系统,马车注定要比船颠簸很多。
程丹若单独坐在小一点的车上,靠着『药』箱,意识沉入。
脑海被一片柔光笼罩,她看到自己的手,好像是在vr游戏的视野,能够触碰玉石里的东西。
她选择平板,点开网课,慢慢看起来。
人真贱啊,以前在里,空调吹着,人体工学椅坐着,『奶』茶喝着,看点什么都不知道。现在在土路上颠沛,居然能集中精神听完整节课,完全不走神。
一晃眼,就到晌午了。
好在嘉祥县城已在眼前,在城中的酒楼吃了饭。
山东菜的口味与江南有所不同,谢玄英点菜前专门了程丹若有无忌口。
她说:“不吃昆虫,其余还好。”但强调,“父不得吃海鲜。”
谢玄英应下,点了糖醋鲤鱼、八宝鸭子、鲁驴肉、『奶』汤蒲菜、清蒸燕菜、拔丝山『药』。
晏鸿之舟车劳顿,胃口不佳,只吃几筷便放下了。
程丹若倒是不顾忌什么,肉类、蛋质和蔬菜有序摄入。
吃完,们喝茶消食,叫方布菜的紫苏和柏木下去吃饭,换墨点伺候。
歇过小半个时辰,启程赶往紫云山。
路程很长,天黑了只走一半,只能借宿村庄。
条件可想而知。
虽然是村子里有钱的里长,有瓦片屋顶,木横梁,墙壁却是泥糊的,夹杂着稻草,好在户人讲究,盘了炕,厨房柴火一烧,屋里暖和不少。
只是炕上脏得很,清半天还是有股怪味,只好点了艾草熏过,勉强能躺下休息。
程丹若总担心有虱子,一晚上提心吊胆,朦胧半天睡着。
次日一早,吃过清粥馒,就着县城采买的驴肉咸菜,众人再度发。
紫云山终于到了。
请来的向导四方打听,很快领们到了所谓的汉太子墓,果然有一方古碑埋于山脚下,隐约有些篆刻的壁画。
晏鸿之大喜,如获至宝,立即叫人去寻村民,将块石碑清来。
秋日虽是农忙季节,可有外快不挣是傻子,三四个村民很快扛着锄过来,听护卫指挥,将穿孔的石碑拉地下。
紫苏和管一道讨了水来,洗杯子煮茶。
晏鸿之绕着石碑转圈,等拖大半,更是急不可耐,直接上手抹去浮土,辨认上面的字迹——“敦煌长武君之碑”,是隶。
“武君……”念叨着,“三郎,《金石录》是否记载有‘武氏有数墓,皆在今济州任城县’之句?”
谢玄英记『性』过人,立即道:“是。此地古为任城。”
“果然!”晏鸿之知晓碑文的来历,愈发来劲,“或为武梁祠?!”
日过了顶,村民与护卫将石碑弄来。
墨点将石碑清干净,晏鸿之再亲自上手,用芨水涂抹石碑,随后铺纸。
直接关系到后面拓印的好坏,轻轻拈着宣纸,小心翼翼地铺贴,都不肯让谢玄英代劳。粗铺完一层,还要再来一层,一点都马虎不得,若是弄坏了,前功尽弃。
晏鸿之做得仔细,半天铺成。
之后,待纸张略微干透,再用墨汁拓印。
是力活儿,实在做不动,由谢玄英帮忙,一遍淡墨,一遍浓墨,后再补一遍墨。
收工已是夕阳满天。
众人又到昨夜的村子,晏鸿之叫管去寻人,打听石碑的来历。有老者说,那边的山为“武宅”,又曰“武翟”,进一步证实武梁祠的可能『性』。
里长的老妻与女儿送上饭食,不过一二蔬菜,一只炖鸡,还有几个鸡蛋。
晏鸿之心挂石碑,下午又喝茶吃点心,倒不是太饿,喝碗鸡汤,略用些蔬菜,便点上蜡烛,欣赏新拓的碑文。
“果真是汉魏隶。”欣赏许久,心夺神摇,“去岁有人送我一张《曹全碑》的拓印,原想今年去趟合阳,不想此地竟有如此遗珠。”
谢玄英称是。
晏鸿之又道:“明日开始,再叫人四下看看,可有残碑遗漏。”
应下,又劝:“老师今日吹了一天的风,早些休息是。”
秋风萧瑟,在风里忙活一下午,确实吃不消。晏鸿之不是不爱惜体,笑着应下,唤墨点进来替洗脚。
泡过脚,人倦了,到底上了年纪,没有年轻时的精力,沾枕便沉沉睡去。
另一边,程丹若略微洗漱,早早歇下。但今日她没什么事,不过围观晏鸿之拓碑,是以不累,准备再看一集网课。
夜『色』渐深,不知何时,外下起星星点点的秋雨,“滴滴答答”打在瓦片上,平添几分凉意。
山林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怪声,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在嚎叫,瘆得慌。
她看完一节课,正想休息,忽而听见外传来轻轻的响动,好像有人在呕吐。